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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一介:事不避难 义不逃责
2012-10-16 作者:姚思宇 来源:中国教育报

汤一介

  秋风乍起的傍晚,迎着柳梢背后透出的淡淡夕阳,几经转折来到位于北京大学朗润园内的一幢普通的旧式楼房。这里,就是汤一介先生的家。
  
  从狭小的门厅走进先生的书房,便不由得被环绕四壁的一排排藏书所吸引,书籍的年代之久,数量之多,涉及之广,内容之丰,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坐在面前的这位面容清癯而目光坚定的老者,他的博学与严谨,谦和与认真。他就是汤一介,一位用自己一生的思考致力于引领人类文明进步的智者,一位用自己一生的研究传承中华悠远文化的学者,一位用自己一生的践行诠释家学品格修养的儒者。
  
  走近哲学:不断提出新问题
  
  汤一介能够走进哲学研究领域,可谓是家学渊源,顺理成章。他出生于一个传统的书香门第,祖父汤霖是清光绪十六年进士,父亲汤用彤是久负盛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
  
  1947年,汤一介考入了北京大学哲学系,并从此将根扎在了燕园,扎在了哲学研究的这片沃土。在北大求学的日子是汤一介收获最大的时光,在这里他不仅系统地学习了哲学理论知识,打下了扎实的学术功底,还认识了同在北大共青团担任团干部的乐黛云。这位后来在中国比较文学界举足轻重的学者,成为汤一介先生一生的伴侣。
  
  早年的汤一介,其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中国哲学史上。作为父亲的助手,他一边帮助整理父亲的手稿和著作,一边系统梳理分析哲学史上的一些重大问题。然而由于受到当时社会思潮的影响,这一时期的研究被汤一介自己称为“可以和其他同时代的类似论文一起作为总结‘极左’思潮对学术研究危害的材料”。
  
  直到上世纪80年代,汤一介的研究活动才进入了一个相对活跃的时期。在这段时间里,他先后发表了百余篇文章,出版了七部论著。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意识到“自由之思想”的宝贵,认识到“自由”所带来的创造力对学术研究的发展有着怎样的推动作用。他开始思考如何突破上世纪50年代以来“唯心与唯物两军对垒”的局面,以及“唯心主义就是反动的”这样的教条思想,先后撰写了《论中国传统哲学范畴体系诸问题》、《略论早期道教关于生死、神形的理论》等文章,率先提出将哲学史作为认识发展史来考察,提出必须把“宗教”和“迷信”区别开来,要肯定“宗教”和“非理性”对人类社会生活的意义。这些探讨在学术界引起很大反响,被认为起到了具有思想解放意义的引领作用。
  
  此后,汤一介便延续父亲的学术研究,将视野集中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思想研究上。他以敏锐的眼光,开新时期哲学研究风气之先,《郭象与魏晋玄学》、《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道教》等著作相继问世,成为了魏晋时期思想研究领域绕不开的集大成之作。
  
  融通东西:思考世界之中国
  
  构建一个中国哲学的内在体系谈何容易,汤一介先生用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这条漫长的路上坚定地探索着中国传统哲学的特质。
  
  在学者的记忆中,1983年召开的第17届世界哲学大会上,汤一介的发言引起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当时,汤一介提出,把先秦哲学看作是中国儒学的第一期,将宋明理学作为儒学发展的第二期,将在西方思想冲击下的现代新儒学作为儒学发展的第三期,并提出儒学的中心理念“天人合一”在现代社会理应有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近十余年来,汤一介先生从研究中国传统哲学的概念入手,深入寻找儒、释、道三家内在的共通之处。他指出,儒学第三期发展的可能性可以从“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上来探讨。这三个命题是中国传统哲学的基本命题,可以总结中国哲学的特质,亦是中国传统哲学对“真”、“善”、“美”的表述。
  
  晚年的汤一介相继提出了“普遍和谐”、“中国解释学”、“新轴心时代”等一系列前瞻性的理念和新问题,推动了学术界对传统哲学的讨论。其中,他提出的传统哲学应“走出中西古今之争”,更是极大促进了中国传统哲学与现代相结合。
  
  而今站在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颁奖台上,他一如既往地安静淡然,“深感受之有愧”。病体初愈的他却不吝用更多的话语表达自己一直的思考。
  
  “一百多年来,我们在很长时期内都在学习西方,特别是西方的法律、经济、政治,然而对于中国自身的法学、经济学、政治学的研究远远不够。文、史、哲三个方面的研究,现在看来可以说是比较活跃的,但是还看不出来具有特别大的优势,那就是还没有出现一个自己的理论可以影响世界。设立吴玉章奖的目标,应该是推动我们的学说影响世界,这样才符合中国目前的历史地位。”
  
  “自然科学对于国家国力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科学既可造福人类,也可以毁灭人类,所以必须要有人文社会科学给它一个方向。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这两者都很重要,但是两者必须同步进行才可以发挥效果。”
  
  耄耋之愿:承担与引领
  
  如今,汤一介先生已逾85岁高龄,由他担任首席专家主持的《儒藏》编纂工程已步入第十个年头。
  
  作为中国重大基础性学术文化工程,《儒藏》编纂目标是以现代的学术眼光和技术手段,对曾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居于主流地位的儒家典籍文献做一次全面的整理,集大成地编纂成为一个独立的文献体系。数千本儒家著述的点校整理,十几亿字儒家文献的研究汇总,其繁杂和艰难是难以描述的。
  
  《儒藏》工程还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国际学术文化合作项目,目前已与韩国、日本、越南等国学者开展实质性的合作。与此同时,《儒藏》的收书范围突破传统,不仅收录传世文献,还收录出土文献和域外文献,这种将传世文献、出土文献与域外文献萃为一编的做法,在中国古籍整理编纂史上还是第一次。
  
  “把《儒藏》做好,把中国解释学做出点眉目来”,这是是汤一介先生的两个心愿。
  
  路漫漫其修远兮。尽管距离《儒藏》工程最终完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汤一介先生已用自己的坚持与信心,为中国思想界树立起了一个坚实的标杆。
  
  “事不避难,义不逃责。”汤一介先生以自己的家训同青年学者共勉。这是祖父汤霖的话,也是支撑汤一介一生治学的座右铭。
  
  【颁奖词】
  
  汤一介先生力主思想对话,引领风气之先,传承中国学脉,执掌《儒藏》编修。他所创办的中国文化书院,重启了传统文化热潮;他所主张的“普遍和谐”、“中国解释学”和“新轴心时代”,激活了融通中西的“世界之中国”;他所撰述的《郭象与魏晋玄学》、《中国儒学史》,“弥伦群言而精研一理”,为中国思想的当代价值立言辩德。吴玉章基金委员会经广泛征求意见,决定授予汤一介先生“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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