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苏佩斯教授,您好。我知道长期以来,您的生活是由三部分组成的。第一部分是你的教学与写作;第二部分是学术研究,特别是科学哲学研究;第三部分是把计算机应用于教育,尤其是现在您还在花许多精力管理的在线教育。您说过,您为了自己的教育兴趣,花费了很多时间,而且,这些兴趣一起与您的其他科学和哲学方面的兴趣很好地共存着,并且,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之久。在这五十年来,美国在这方面经过了怎样的一个发展过程?
苏佩斯:这种教育技术一直是不断进化的。也许,在最近的五、六年内,最大的发明是转向充分使用互联网。在科学、工程、人文学科的许多领域内,大多数以计算机为基础的课程,已经变成了在线课程,用户能通过标准的网页浏览器进行学习,比如,Firefox or Internet Explorer (火狐浏览器或因特网浏览器)。第二个最重要的发展是,计算机应用于教育的成本不断降低而影响力却不断增加。现在能够把更复杂的程序应用于在线课程,使得在线指导更加有效。一个例子是,为了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和吸引学生的学习注意力,普遍运用了小型视频游戏。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我已经设计和使用了称之为数学竞赛的这样一个视频游戏,在这个游戏中,学生们完成做算术题或初等几何练习的速度决定了他们在竞争性比赛中选择化身(avatar)的速度。一个多世纪以来,这些练习的目的已经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在游戏过程中,学生的回应是自动的和无意识的,这实质性地促进了学生们对更复杂的数学概念与技巧的学习。
记者:您当前仍然管理着斯坦福的天才青年的教育项目(Education Program for Gifted Youth,简称EPGY),并且,您是把它作为一个研究项目,而不只是一个教育机构来管理的。从20世纪60年代至今,您已经深深地卷入到了不同层次的教育中,特别是重视评价教学实践的成败。就此而言,您有什么经验能与大家分享呢?
苏佩斯:首先,就学习而言,分类教学是很重要的。如果在线课程是针对天才学生的话,那么,对于未能发挥学习潜能和不想学习任何数学或所教其他课程的一班学生来说,动机问题是非常不同的。例如,我们发现,在教未能发挥学习潜能的学生时,我们必须首先对概念作出非常认真而详细的说明。此外,这样的学生受益于各种类型的动机激励,也许, 对天才学生来说,这些是不必要的。这些激励的实例是,在新学期开学时,介绍一小节音乐乐句,在学期结束时,告知他们何时答案是正确的;另一个更重要的激励类型是引入很详尽的暗示,这有助于学生找到正确答案。
记者:EPGY近几年来每年都在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组织各种类型的夏令营,比如,在中国和新加波。到目前为止,EPGY共包括多少个国家的学生?近50年来学校教育与在线教育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学生通过计算机在家里在线听课与在学校里现场听讲,得到的效果一样吗?
苏佩斯:通常,暑期学院和夏令营至少有来自12个国家的学生。我们非常鼓励这种国际性的参与。一般情况下,我们最成功的操作之一是在斯坦福校院里进行的EPGY的暑期学院。
大约20年前,我与几个人研究过函授教育史。函授教育大约开始于20世纪初,这种教育自然是当前在线教育的前身。我们在研究函授教育的成败时,发现了鼓励较高的完成率和更加成功的两个关键特征。第一个特征是结构的重要性。学生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清单,告诉他们有什么要求,他们必须完成的课程的进度安排是什么,第二个特征是认证(accreditation),或一般地说,为了成功修完课程从一开始就明确陈述过的某种信用形式。
原则上,在教室里学习和工作与在线学习和工作之间,就系统性和性质而言,几乎没有很大区别。今天的学生对互联网和电视都很熟悉,通过网络听课和学习,与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和学习一样容易。例如,在斯坦福工程学院,许多课程的授课都被拍摄下来,学生有权选择不到授课现场听课,而是在家里观看因特网的视频授课。有很高比例的学生这么做。显然,这些是住在离斯坦福校园较远的学生,选择全部观看在线课程,然后参与在线讨论他们。几乎熟悉当前教育技术的每个学生都相信,我们将来经常会看到这种应用。
记者:您如何看待网络教育在21世纪的发展呢?在教育国际化趋势无法阻挡的今天,世界教育将会形成怎样的格局?您对教育的国际化与本土化问题有哪些建议?
苏佩斯:首先,对于各个层次的许多教师来说,让他们转型为从事在线授课显然很难,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内心深处不容易接受这种方式。另一方面,现在出席听课的这一代学生更多地把新技术排除在外。可是,当他们自己当了老师之后将会发现,更加便捷的做法是采纳和自由地使用现在如此普遍的新技术。这意味着,我预计,在线教育在本世纪以后的时间里将会得到广泛的使用。到下个世纪初,至少高等教育在线课程很可能在课程表中占有绝对优势。
因为在线教育在今后几十年内会成为教育的主导趋势,所以,主要变化显然发生在高等教育。也许,最正规的变化是对机械工程领域内的职业教育的认证,物理学、中国古典文学、古代天文学史将不会在给定的有形校园里注册上课,而是会注册世界上任何一所正规大学的整个在线课程。例如,专攻科学史的一个学生,能够通过完成许多不同的合格大学里的在线课程,实现拥有本学科的高级学位的愿望。就此而言,他可以从中国某一知名大学在线学习中国历史,在专门研究古希腊史的某个西方大学在线学习古希腊史。
我一如既往地确信,小学教育保留本土教育,世界上各个国家都是如此。对于中学生来说,很可能也是这样,但是,一个更大的趋势是,学生们在完成他们的中学教育时已经发生了转变。举例来说,一个美国学生,由于对中国文化和语言感兴趣,会花费他或她的两年时间在中国读高中。在高等教育层面,我预计,某个国家的学生将会广泛地选修许多不同的其他国家为他们提供的使他们感兴趣的专业课。我们轻松地拥有的第一种模式是,欧洲的学生能够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接受研究生教育,这是由于助学金能轻易地从一个欧盟居住地转移到另一个居住地,无论这两个居住地是否在同一个国家。
记者: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美国的许多知名大学,比如您所在斯坦福大学,成为中国学生赴国外留学的第一选择。据我所知,在您的学生中,也有许多人来自中国大陆和香港,您对他们的能力在整体上有何评价?科学技术的发展显然已经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无法回避的全球性问题。您如何看待科学技术的作用呢?
苏佩斯:毫无疑问,在斯坦福的各个专业的研究生中,最有能力的学生都是来自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的学生。这些学生中的大多数特别明显地集中在科学和工程领域。就我自己的观点而言,这是一件好事,既增加了斯坦福优秀学生的数量,同时,也有助于促使斯坦福的学术氛围未来在社会上和政治上变得更加尖端。
未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在许多方面,是难以预计的,但科学技术的许多新发展对未来的影响却是明显的。这意味着,我们自己需要为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作好准备,这个世界使我们运用了目前还无法认真详细地描述和考虑的技术。这种不确定性是现代技术社会的特征。这使有些人从内心深处感到不安,但从长远来看你的说法的确是正确的,这些技术将使我们每个人的平均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此外,很容易设想,这些改进怎样比过去更有实际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