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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1000册《巴蜀全书》 历代巴蜀学人的文化追寻
2011-06-13 作者:黄里 来源:四川日报

  《巴蜀全书》为四川重庆两地的古文献大型丛书。丛书将分装1000册,收录经部文献204种,史部文献588种,子部文献218种,集部文献216种,总字数约为4亿字,为我省罕见、浩大的文化出版工程。
  
  从周秦两汉到清末民初,巴蜀两地留存下了大量有价值的历代文献,丛书对其进行系统收集整理、调查研究,拟实现巴蜀文献有史以来规模最大、体例最新、使用最方便的编录。
  
  古往今来,它就是每一个巴蜀学人梦寐以求的期盼。而今,我们前所未有地触摸到了它的脉络与背后的故事,并从中领略到千百年来无数巴蜀学者的风采与巴蜀文化积聚的精髓。  
  
  洋洋1000册的“四川巨献”
  
  这是一场四川文化的千年追寻,专家们共同的说法是“圆梦”。计划10年后,有四川版“四库全书”之称的《巴蜀全书》将完成编纂出版。
  
  四川大学文科楼6楼,川大古籍研究所会议室。2月21日下午,舒大刚、万本根、杨世文、尹波等8位专家、教授会聚一堂,1000册《巴蜀全书》编纂研讨会正在进行。
  
  去年初,四川省批准 《巴蜀全书》为四川省古籍文献整理的重要项目,整个工程将投入约5000万元;4月,《巴蜀全书》又被立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并获得每年60 万元的资助费用。项目首席专家四川大学教授舒大刚告诉记者,类似项目获得国家社科基金支持在全国是第一个,预计今年 “全书”要完成前10%的编纂内容。
  
  华夏文明中,与齐鲁文化、楚文化、吴越文化等齐名的巴蜀文化,具有相当的个性特质和影响力。在舒大刚看来,研究四川历史大量引用《华阳国志》时,不能忽略参考“蜀王本纪”、“益州志”、“益部耆旧传”等“蜀学”古籍,这样的巴蜀文化研究才更为完整。
  
  千百年来,川人一次次尝试编纂传承“蜀学全书”,为构筑“蜀学”殿堂,留下了无数著述:宋代《三苏大全集》、《两苏经解》,魏了翁《鹤山全书》,明代杨慎《升庵全书》,清代李调元《函海》,刘沅《槐轩全书》,近代廖平《六译馆丛书》等。清代李调元,是冒着风险编纂《函海》,让今天的巴蜀古籍整理有了重要参考。
  
  2003年,四川师范大学开始尝试巴蜀文物文献集成工程;2004年《巴蜀文化通史》开始编纂,分卷《巴蜀文献要览》的主编正是舒大刚。
  
  2007年的一次 “蜀学”研讨会上,当大家在商量“文献要览”的编辑细节时,四川省社科院前副院长万本根提出一个大胆设想:“《巴蜀文献要览》能不能扩大化?”说者有意,听者用心。半年之后,舒大刚将一套“文献拟目”呈现出来,这个精心编制的目录,一共有2000余种编目,都是古代巴蜀学人的重要著述。“捧着要目一一读下去,我是以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它们。”万本根现在说起那时的心情,依然激动不已。
  
  “可以说《巴蜀全书》也是对李氏等前人行为的继承,是必须完成的文化传承使命。”万本根等人这样说。
  
  2009年,“关于尽快启动《四川文献集成》(巴蜀全书)文化工程的建议”成为省政协的提案。而《巴蜀全书》现被立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是国家社科基金首次对古籍大项目给予资助。此后,文化部、中国社科院以及吉林、山东等也申报类似项目,有人称赞“四川开了一个好头”。
  
  “蜀学”编纂的先辈步履
  
  乾隆年间编纂的 《四库全书》中收入历代蜀人著述还不及总数的1/10,清代李调元的《函海》,收集的“蜀学”经典远远超过了“四库”……这是全书课题组最新研究成果之一。
  
  万本根回忆起年少时的校园情景:“50年前,我曾经是蒲江中学的一名学生,课余,常常望着学校照壁上‘鹤山书院’四个大字出神,激发了我长大成才的信念。”
  
  南宋朝代,魏了翁入京任官时,将大量时间用于抄录禁中书籍,收集寻访公家、私人刊行的书籍,然后送回家乡四川,使创办的邛州“鹤山书院”藏书达到十万余卷,比当时宋朝的“国家图书馆”藏书还多。
  
  清代著名诗人、学者和藏书家李调元,一生读书、购书、藏书、刻书、著述不辍,“酷有嗜书癖”。清乾隆1772年,清廷“重修《永乐大典》,采遗书,开《四库》馆……”当时在翰林院的李调元动了一个流芳百世的“小心眼”,这位四川德阳罗江人私下投入大量金银,雇用书吏借《四库全书》编纂之机广泛抄录经典文献,博采“人间未见之书”,编纂心目中的“蜀学”。
  
  李调元要求书吏们,一个字一个字地照录原书,连书写的字体都要尽量模仿。“照抄原则”让《函海》所刊行的《永乐大典》佚书完成了一次原生态复制。《四库全书》未曾编成,李调元的“蜀学”书已经悄悄出版,为此李调元遭到了朝廷贬责。个人丢官散财,却换来了巴蜀文献最重要的一次收集整理,回到家乡李调元建起了 “十万卷藏书楼”,这是“鹤山书院”之后的西川第一藏书家。
  
  《函海》规模浩大,收书约200余种近1000卷,在中国清代学术史、蜀学发展史、藏书刻书史上占有重要而特殊的地位,具有很高的文献版本学价值。几乎就是清乾隆以前历代四川学人的专辑。在本次《巴蜀全书》的目录中,来自《函海》的书目有“经史子集”近百种。
  
  上世纪初,四川学人谢无量在北京成立了蜀学会,开始编纂 《蜀藏》,大胆地提出了“蜀之有学先于中原”的观点。专家认为,汉代即有巴蜀文化和齐鲁文化“比肩”之说。但从发展角度看,齐鲁文化早已名声大振,巴蜀文化还处于相对弱势。因而舒大刚说:“《巴蜀全书》对我们是古籍整理,对社会是文化重建工程,是文化发现和文化传播工程。”
  
  古籍碎片的艰难拼接
  
  寻找古籍,甚至从各种古本抄录和转述中将片段“文字”收集成册,成为《巴蜀全书》最艰难、最有意义的工作之一。
  
  散落的文化碎片是怎样一点点修复的?记者在《巴蜀全书》课题组的专家们处获悉,目前已经明确有四十多位宋代蜀中名家的文集可望部分得到恢复。
  
  舒大刚讲述了寻找宋代古籍的故事,从中可见这项工作的难度与艰辛
  
  苏东坡的儿子苏过,从少年到中年一直陪伴在父亲左右。苏过有一重要文集叫《斜川集》,其中存有大量记录苏东坡晚年生活创作思想的史料,可惜《斜川集》的原版早已失传。在清乾隆时期修“四库全书”时,编纂者从《永乐大典》中找到一些内容,但被认为真实度不高。
  
  那么,失传于明代前的 《斜川集》去了哪里?《巴蜀全书》课题组走访了全国各地的图书馆,最终在中国国家图书馆等处发现两个抄本、两个刻本,纳入考证目标。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专家们找来相关文献比对,从各类转述中寻找苏过的笔墨文字特征,真身终于渐渐有了眉目。考证过程中,从台湾某图书馆又发现了《斜川集》的一种抄本,经比对之后,专家们得出让人有点吃惊的结论:“两个抄本是真,两个刻本是伪。”
  
  《斜川集》的拼接工程,收集了文章、诗词四百四十余篇。根据这些文献,就可以编辑苏过的诗文校注和编年。再将这些与苏东坡的文献相比较,就可以更清晰了解苏轼的生平事迹和文学创作,以及宋代的文学历史等情况。
  
  “《巴蜀全书》要将古籍整理成一套丛书,不仅要把善本古籍复印出来,而是要搞校注、补充、新编。”专家说。
  
  据介绍,现存“巴蜀文献”仅仅线装、刻版形式的汉语载体就超过了2000种,还有大量的巴蜀石刻碑文、少数民族文献。而近代对巴蜀文化的研究,其成果多分散在学术机构和个人手中,中国国家图书馆及四川省图书馆、重庆图书馆、四川大学图书馆等也有部分收藏。“因为缺乏系统整理,有的甚至以稿本形式藏于私家,极容易毁损与失落。”专家们痛心地说。而今《巴蜀全书》进行系统研究整理,无疑功载千秋。
  
  链接《巴蜀全书》的二大工程
  
  编制《巴蜀文献联合目录》:
  
  对巴蜀文献的历史和现状进行首次全面普查和系统考证,探明巴蜀文献的数量、存佚、传承和收藏情况,列入目录的2000多种古籍相关的书名篇卷、作者生平、成书时代、版本流传、内容和馆存等情况将得到详尽揭示。
  
  编纂《巴蜀文献精品集萃》:
  
  汗牛充栋的巴蜀文献是研究和考述巴蜀历史的重要资源。编纂工作将借用现代手段,首先是用电脑和网络技术,将全部现在文献进行扫描和初步加工,向研究者和读者提供集中的内容齐全、检索方便的查询系统;另外课题组专家将精选出600余种有社会影响和较高学术价值的典籍(稿本、抄本、刻本),进行精心的校勘、标点和注释、疏证,为当代文化建设提供参考;还将遵循“蜀学”发展脉络,分别编成有宗教、民族、地理、文学、艺术、科技等内容的专集。
  
  记者手记
  
  大型数据库:学习研究历史的开放平台
  
  或许如四川省图书馆研究馆员张德芳所言:“巴蜀文化,以文献形式留存于目前散落的古籍文献之中,既可以说是丰富,也可以称为贫乏。”说其贫乏是因为古籍离公众太远,更重要的“开发、利用”还需要一个坚实的基础。张德芳所说的,正是《巴蜀全书》要承担的任务。
  
  这是一个信息处理工程,它要处理的信息如果用字数来计算,专家们说有4.6亿。虽然如此,《巴蜀全书》课题组专家们却是淡定一族。厚重无比的史料,他们也是细细道来。
  
  不失时机地将文献、典籍尽可能完整的收集、保存,为后世留下了一份厚重的文化财富。从1999年下半年,开始酝酿“巴蜀全书”的编纂,到2007年初,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强保护我国古籍的通知》,参加编纂的这一批四川文化人热情高涨。其中,万本根是积极的牵线搭桥人。当项目最终获准“开题”,万本根又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他指着那些专家学者对记者说,“剩下的事情,只有他们才懂了。”
  
  “当初四方游说的辛苦说来琐碎,其实也是水到渠成。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的机遇,怎么可能支撑起这个浩大的 ‘修书’工程。”舒大刚和同仁们说:“历代巴蜀学人不惜冒着各种危险,花费自己的财富都想完成这一夙愿。我们今天只需要静下心来,延续这一使命。”
  
  用最新的语言来说《巴蜀全书》,它会是一个大型数据库,将在前人的基础上实现巨大的飞跃,因为这是一个多媒体的时代。舒大刚告诉记者:“一旦有新成果,我们都可以及时通过媒体传播,古籍研究就不只是存于书库的工作,希望能成为全民学习研究历史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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