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济转型的主基调下,东部省份基本上都将自己的预期经济增速降了下来,但在西部地区却激起“埋怨声”一片。在他们看来,改革开放前30年为东部的发展牺牲了自己,现在应该是考虑政策倾斜的时候了。
但经济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如交通、资源、人力都是必须考虑的关键指标。就西部而言,地理区位上没有东部的先天优势,交通条件由于历史、地理的因素也难以比拟;经济基础的落后同样造成人才外流,形成了宁可在东部失业,也不愿到西部就业的结构性难题。算下来,西部剩下的优势就是自然资源和中央优惠政策了。
实际上,资源与政策的结合已经在西部掀起了资源大开发的热潮,国务院制定的“主体功能区”战略就将西部作为我国的资源开采、加工基地。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行署专员吾金平措3月31日透露,“十二五”期间,西藏把矿产作为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产业着力培育壮大,力争到“十二五”末形成年生产金属铜10万吨以上、氧化镁10万吨以上、煤10万吨以上、销售铁矿石100万吨的能力,初步建成藏东有色金属产业基地。除矿产资源外,西藏未来另一大支柱是水电站建设。在新疆,煤炭和油气资源更是其顶梁柱,在央企和各地的援疆方案中,资源开采占有压倒性的分量。在青海,“十二五”期间用于资源勘探的资金已超过100亿,同时还在积极制定政策吸引民间资金投入采矿领域。
丰富的资源是西部省份的天赐优势,但西部的生态环境也是极其脆弱的,一旦遭到破坏将很难恢复。毫不夸张地说,西部地区实际上维系着中国的生存。如西藏,有着星罗棋布的湖泊和川流不息的江河,同时也是我国著名的长江、黄河、澜沧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因其丰富的水资源被人们称为“亚洲水塔”。资料显示,西藏的水资源总量达4482亿立方米,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达2亿多千瓦,占全国天然水能理论蕴藏量的15.83%,占全国可开发水能资源的17.1%,居全国之首。但就是这样的天然宝藏,却正在被大规模的资源开采所破坏。
在北京举行“为中国找水”公益报告会上,中国治理荒漠化基金会专家委副主任杨勇将在青藏高原、长江上游流域、西北地区的所见所闻以及拍摄的大量照片,向人们展示了对中国水资源的忧虑。他说,在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青藏高原有很多候鸟栖息地,这两年我们发现,在很多青藏高原附近的地方,候鸟一般不走了,或者走得比较晚,从气温测量数据来看,现在气温普遍比较高,特别是进入冬季的时间普遍很晚,到了10月底很多候鸟还没有走;很多冰川开始解体,快速融化,较20年前退缩了300-500米,和全球变化是一致的。近几年,在青藏高原的采矿活动比较普遍。杨勇表示,“玉树地震以后,我们去考察所看到的那些采矿,都是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区域,雪线附近的采矿点,管理技术水平都非常低,更谈不上环保的措施,由于缺乏深度的地质工作和有效的管理水平,对水源和环境的破坏非常大。”
西部的问题有一些共同点。首先是矿产资源和水利资源丰富,在西藏,蕴藏量丰富的铜、铬、硼等恰好是国家的短缺矿种。这使得面临资源瓶颈的中国难以避免地将视线集中在了西部。其次,环境生态脆弱,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山地、沙漠、戈壁占了总面积的3/4,生态承载力极其有限。而在西藏,固体矿产矿山90%以上是露天开采,矿山开拓方式为公路运输。在砂金开采过程中,进入矿区的车辆没有固定行车路线,各种车辆在草原上任意行驶,形成了少则几道,多则十几道、宽达两三百米的车道,周边草地在日复一日的碾压下,遭到了严重破坏,草场遭到毁坏。因为西藏为高原气候,大部分植物生长期一般只有3-4个月,多种树木植物生长缓慢,如遭到破坏就很难恢复,甚至是不可复原的。第三,经济基础落后,发展刚起步,超常规发展冲动强烈。第四,技术落后,产业结构粗放。青海有的淘金者曾表示,“我们这的环保很简单,经过水洗的土层晾干往回一倒就算环保了,根本不需要种什么草,恢复植被,自治区国土资源厅也是这么要求的。”
这些特点为整个西部地区的资源开发和经济发展都带来了极大压力。发展的中国需要资源,贫弱的西部需要靠资源致富,但脆弱的生态则正在用一系列地质灾害报复我们的“超常规发展”。
面对“十二五”调结构、转方式,唯一敢于向中央要发展权的,就是西部的地方政府。在这种背景下,如何平衡西部地区经济发展、转型、调结构、保护生态环境等多方面的分歧,是极为现实而重要的问题。处理不好,几年“超常规发展”之后,西部就会满目疮痍。东部的生态破坏相对比较容易恢复,而西部的生态破坏也许需要数代人来承受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