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发展水平，已成为衡量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全面提升教师素质和国家教育实力，日益成为全球化时代人才竞争和综合国力竞争的首选战略。转变教育思想和教育观念，推进体制机制创新，抓好创新型人才培养，满足社会发展和教育变革对高素质教师的需求，是目前我国高师院校面临的紧迫的战略任务。
一、问题的提出
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以及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改革深入推进，中国教师教育呈现出与国际教师教育发展趋势相一致的重要走向：[1]一是教师培养大学化。从高中、初中到小学乃至幼儿园，大部分教师由高等学校培养，体现出社会对教师的高素质、高学历要求；二是教师来源多元化。计划经济体制下由师范院校培养教师的单一格局已被多元化的竞争格局所取代，综合大学和其他类型的非师范院校也在积极参与教师培养培训，教师教育体系从封闭走向开放已是大势所趋；三是教师教育一体化。教师的职前培养与职后培训从相互分离走向贯通衔接，职前教育已不是一次性的终结式教育，职后教育成为教师更新知识、提高能力和提升素质的重要途径；四是教师职业专业化。教师作为崇高的社会职业，除应具有符合要求的学历学位证书外，还应具有经过权威机构认证的教师资格证书。大体而言，教育发达国家自二战之后开始探索教师教育体制和模式的调整，至20世纪七八十年代，教师培养大学化和教师来源多样化的格局在这些国家已经基本形成，并逐渐走向成熟；而教师教育一体化和教师职业专业化也是当今国际教师教育发展的共同趋势。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摆在我国高师院校面前的严峻现实是：相对封闭的师范教育体系已被逐渐打破，教师教育的垄断地位已不复存在，新的教师教育格局正在探索、教师教育资源正在重组，高师院校的生存环境与发展空间受到严峻挑战，高师院校的发展和新的功能定位尚在探索之中。从这个角度而言，教师教育的发展与高师院校的改革已进入关键阶段。高师院校何去处从，是我国40所师范大学（其中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6所、省属师范大学34所）和70余所师范学院（全部由地方政府统筹管理）高度关注并积极探索的重要课题。近年来，高师院校在功能调整、发展路径、教师培养模式、学科专业结构调整等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要适应上述变革，必须在办学定位、发展战略、体制机制、学科结构、教师培养体系和模式等方面进行深入思考和多样化的改革尝试，而其重要先导是教育观念创新。
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创新首先是一种观念层面上的创新。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和教育国际化的时代，高师院校核心竞争力的形成，首先取决于是否具有新理念和新思维，即所谓的观念创新。任何观念的创新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是在对传统进行价值反思和对现实审时度势基础上的灵活调整和应对，同时，又是在发扬传统和立足现实基础上的思想革命。近代英国的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在宗教权威跌落、政教分离已成定局的时代背景下，因为它守住了大学自治的传统[2]，并适时地把办学目标转向世俗文化与科学领域精英人才的培养，从而顺利完成了由近代到现代的转型；洪堡创办的柏林大学也因为顺应了近代人文主义和科学理性主义思潮，通过继承和重新诠释古希腊思想自由的传统，探索出了现代研究型大学的模式。同样，美国20世纪后大批研究型大学的兴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对英、德大学传统的融汇，以及为适应 20世纪后科技理性主导时代的实用主义本土化改造；美国西部仅有百余年发展史的斯坦福大学，便可渭是这种美国精神与技术实用主义结合的产物。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发展路径亦是观念变革的产物，其学校介绍里写道：“高师培养的学生，出路极其广泛，有中学高级教师、督学、大学教师、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国家机关和工厂企业的高级官员、驻外文化科学专员……”[3]正如该校前校长加伯利埃尔·于杰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百年校庆大会上的发言中所说：“不应把研究人才、工程技术人才和教师的培养相互割裂开来。”正是在这种观念引领下，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发展成为培养各界精英的世界一流大学。上述例证足以证明，教育观念变革是推进大学发展的重要先导。
二、强化办学特色是立校之本、强校之基
何谓大学的办学特色？概括而言，办学特色是一所大学在长期办学过程中不断积累并凝炼升华而形成的比较优势，是体现大学办学水平和社会声誉的核心竞争力。具体而言，一所大学的办学特色更多体现在大学文化、人才培养、学科发展和学术研究等与大学办学理念和基本功能密切关联的方面，在大学内部形成高度共识，并在社会上得到广泛认可。
一般来说，高师院校的主要特色是教师教育、教育学科和文理基础学科。在高师院校改革和发展的过程中，进一步强化高师院校的办学特色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21世纪初，中国教育实现了历史性跨越：基础教育“两基”工程进展顺利，免费义务教育全面实施；高等教育提前进入大众化阶段，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果。教育规模急剧扩大，办学效益显著提高，教育投入稳步增加；教育体制改革取得突破性进展，布局结构不断优化；高等学校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学科建设和社会服务工作成绩显著。应清醒地看到，在令人振奋的发展形势下，我们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深层次的矛盾更加突出，瓶颈问题愈加凸显。社会公众接受教育的心理预期值迅速变化，要求接受高质量教育的迫切需求与我国优质教育资源严重短缺这一主要矛盾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激化，由此引发了人才培养质量、教育公平、教育投入、学生就业、政府宏观管理与学校自主办学等一系列社会高度关注的热点和难点问题。缓解矛盾的根本出路是拓展优质教育资源，而教育发展和学校建设有其自身的规律。其特点之一就是需要长期积累，提高办学水平不可能一蹴而就，改善人才培养质量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这就引出了两个重要的时代任务[4]：一是提高教育质量，二是促进教育公平。拓展优质教育资源需要充足的经费和良好的硬件、软件条件，需要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协调改革、教育领域内外各方共同努力，但最根本的条件是教师素质和教师队伍整体水平的提升。从某种意义上讲，有什么样的教师，就有什么样的学校。教育改革成功的关键是教师，教育质量提高的关键还是教师。目前社会上“择校风”、“辅导热”、“条子生”盛行的深层原因之一是学生和家长对于好教师、好学校的认可和追求，是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向往和非理性竞争。教师培养是教师队伍建设的基础，积极回应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服务好教育改革与发展实践，是当前高师院校发展和教师教育改革的重大课题，也是高师院校的重要使命和强化特色的难得机遇。
特色是立校之本、强校之基。一所大学缺乏自身的特色，缺失社会公认的优势，即使硬件和软件条件再好，也成为不了一流大学或高水平大学。当然，加强特色并不是简单地回归到计划经济下的传统模式，而是要坚持与时俱进，开阔办学视野，立足中国现实，学习借鉴教育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和成功做法，探索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因此，高师院校在改革和发展过程中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提高驾驭全局的能力，坚持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始终把强化教师教育的特色放在首位，主动服务国家教育发展战略，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于教师队伍建设的需求。惟其如此，才能在服务和贡献中求得自身发展。
三、综合发展与强化特色相辅相成、辩证统一
近年来，高师院校在改革和发展过程中，普遍重视学科建设和科学研究。在学科结构与专业设置、院系设置与管理体制、培养目标和培养模式等方面尝试进行调整，都在不同程度地探索综合化发展的道路，这引起了政府部门的重视和社会的关注，也引发了不同的议论和批评。担心综合化发展“削弱”或“虚化”教师教育事业者亦有之，指责高师院校“淡化”或“边缘化”教师教育特色者有之。笔者认为，将综合化发展与加强教师教育特色对立起来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观念，不能用僵化的思维方式去看待所谓“学术性”与“师范性”之间的关系。加强学术研究、探索综合化发展与强化办学特色、提高教师教育水平之间并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辩证统一关系。一方面，综合化的学科优势和学术氛围，可以为强化教师教育特色、提升教师教育水平和层次提供高水平支撑平台；另一方面，只有突出特色，才能形成比较优势和核心竞争力，实现学校的战略发展目标。因此，高师院校的综合化发展探索并非“盲目攀高”，更非“不务正业”，而是发挥办学优势和特色，为国家和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多方面智力支持和知识贡献的时代要求，是顺应学科发展综合化趋势、促进学校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选择，是适应我国实施素质教育、培养高素质教师的客观需要。事实上，近年来其他类型高校也在积极探索综合化发展，如工科院校加强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学科建设，文科院校加强理科学科建设，综合大学加强应用学科建设等，其目的是培养基础扎实、知识面宽、能力强、素质高的创新型人才。高师院校改革人才培养模式，调整学科专业结构，加强学科建设和科学研究，在开放的环境和多学科综合的背景下，在高水平的学术平台上培养高素质教师，绝不是淡化教师教育，更不是否定和取消教师教育，而是教师教育发展的重要基础和加强教师教育特色的必然选择，也是顺应国际高等教育和教师教育发展趋势的必由之路。反之，如果认为培养教师无需重视学科建设和科学研究，则会“削弱”甚至“贬低”教师教育。
国内外高水平大学的发展事实证明，高水平大学的学科专业不可能全部达到一流，但必定要有若干学科专业位居全国乃至世界先进行列。高师院校只有保持教师教育、教育科学和文理基础学科的高水平，才能形成比较优势和核心竞争力，实现学校的战略发展目标；同时，也只有在坚定不移地实现学校发展目标的进程中，教师教育和教育科学的水平才能真正提高。因此，检验高师院校改革与发展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应该是：教师教育和教育科学水平得到提升，学校整体办学实力得到增强。具体而言，通过若干年的实践探索，我们应该也必须回应这样的问题：高师院校的教育研究水平和政策服务能力是否得到提高？学术实力和办学声誉是否得到提升？培养出来的教师和其他专门人才是否得到社会认可？对国家和地经济社会发展以及教师教育发展的作用是否得到发挥？
四、在发展策咯和路径上要坚持科学定位、多样化发展
强化教育特色和探索综合发展是高师院校应对压力和挑战、服务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必然选择。但在各个学校的具体发展策略和路径选择上，必须坚持实事求是、多样化发展，切忌盲目攀比、目标和模式趋同。
纵观国外同等教育，承担教师教育的院系大多设在综合大学之中，而一流的教育学科和教师培养机构更是绝大部分设在高水平的综合大学之中，医学学科和法学学科也大多如此。例如，据统计，目前美国承担教师教育的大学教育院系数里达到1206个，分布在美国，78%的本科以上大学之中，群体数量十分庞大。[5]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伦敦大学教育学院等都是在高水平综合大学的框架中发展教育科学和教师教育的典范。这些数据和事实背后蕴涵的潜在规律性值得我们研究和揭示，这些国家和大学发展的成功经验也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但经济社会发展阶段不同、教育制度和体制不同，应该把全球性思维和本土化实践意识结合起来，不能完全照搬。大学的多样化发展是大众化高等教育阶段的基本特征，而同质化则是高等教育和高等学校发展的大忌。
笔者认为，一方面，高师院校改革和发展的总体思路应该是：加强综合，强化特色，凸显优势，多元发展。要在先进办学埋念指导下，面向国家和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综合考虑学校历史沿革、发展现状和内外部环境的挑战，做出科学定位，确立战略发展目标。要尊重教育教学和科学研究规律，坚持以师生为本，尊重学生的多样化选择；要探索体制和机制创新，调整学科结构和院系设置，加强学科建设和科学研究，提升学术实力和办学水平；要探索构建开放灵活的教师培养体系和多元化的教师培养模式，拓展教师教育的学科基础，加强教育实习实践环节。以能力素质的全面养成为目标，提高教师教育水；要拓展社会服务职能，为教师职后教育搭建宽厚的平台，为提高教师职业发展能力提供服务。有条件的师范大学还要重视发展本科后教师教育，提升教师教育的学历层次和专业化水平，满足社会对教师的高端需求。另一方面，在探索综合发展和强化教育特色的实施策略和买现路径上，同师院校要 坚持实事求是，注重内涵发展，进行多样化的探索，[6]切忌在发展目标和模式上盲目攀比。根据高师院校的实际情况，这种多样化的探索至少可以包括三种路径：其一是少数办学历史悠久、学科综合、实力雄厚的师范大学转型为综合性大学。这一战略转型的意义在于，不仅继续保留师范大学传统的教师教育、教育科学和文理基础学科的优势特色，通过资源的整合，使之成为教育理论研究与教育决策的重要阵地和高水平的师资培养培训基地，而且还在于，通过实行教师养成与学科人才培养的剥离，强化学科和专业的学术性和人才培养的综合性，全面提高学校的学术地位和人才培养水平，使之跻身于世界知名的综合性研究型高水平大学行列，为建设世界高等教育强国作出贡献；其二是部分办学水平较高、学科布局较合理的师范大学建设成为学科综合的师范大学，在保持原有教师教育特色的基础上，拓宽办学思路，拓展学科专业领域，为地方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提供多方位的服务；其三是大部分师范学院继续维持独立师范院校的设置，并在课程设置、学生整体知识结构以及教师培养过程中加强综合性，同时适度拓展调整学科专业领域，适当开设少数非师范专业，满足社会的多样化需求。
我们应该以开放和欢迎的心态看待综合大学参与教师教育。教师教育体系走向开放是大势所趋，是市场的选择。根据有关统计数据，目前我国40%左右的本科师范生由非师范院校培养，73所教育硕士培养院校中非师范院校占40%以上，最近获得教育博士（Ed.D）学位授权的15所大学中综合大学占40%。另外，从近年来我国基础教育师资补充的情况看，越来越多的中小学校，尤其是办学水平较高的中小学校，在从高校毕业生中聘用新教师时，首先考虑的不是求职者是否毕业于高师院校，而是考察他们是否具有宽厚扎实的学科基础和明确坚定的职业理想，以及是否具有通过职后实践和培训成为合格教师的潜质。这就意味着在教师就业市场上，高师院校面临的竞争不是相互之间的竞争，而是与综合大学以及其他类型的非师范院校之间的竞争。因此，不同类型的高校参与教师教育和教育科学研究，有利于形成竞争态势和开放格局，构建灵活开放的教师教育体系和多元化的教师培养模式。高师院校和其他类型高校可以发挥各自的优势，在竞争与合作中促进教师教育和教育科学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实事求是地讲，中国的高师院校在近几年所受到的关注程度及面临的发展机遇。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有为必定有位。高师院校的优势特色在改革和竞争中不断得到加强，综合实力不断提高，教师教育的主体地位不可动摇。
五、在改革发展过程中要关注新情况、研究新问题
提高教师培养质量、满足经济社会需求是高师院校发展和教师教育改革的动因和目标。高师院校在改革和发展过程中，要关注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新变化，研究新问题。当前，在我国教师教育领域有三个变化应该引起重视。首先，教师总量供求关系发生变化。从社会需求看，在教师总体规模上供求关系已逐渐趋于平衡，教师供给总量十分充足。以2008年为例，毕业师范生76.5万人（含本科毕业生30.3万人，大专毕业生 24.3万人。中师毕业生21.9万人），另外还有17.1万非师范毕业生通过认证获得教师资格证书，累计达93.6万人。而当年基础教育学校录用的新教师只有25万人，供给量大大超过需求量。高师院校的师范毕业生就业形势将更加严峻。其次，师资队伍结构需求上的矛盾十分突出。一是随着我国高中阶段教育的发展，高中教师数量短缺；二是由于就业市场的多样化选择，一些学科领域的教师，如外语、音乐、体育、美术教师等数量短缺，且不同地域、城乡之间的具体需求差异显著；三是由于经济发展的区域差异，师资资源分布严重失衡，西部地区、农村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师资短缺，且外流现象严重。第三，师资队伍整体素质和专业化水平亟待提高。随着素质教育全面实施和基础教育课程改革逐步深化，教师的知识结构和专业素质明显滞后，且在职教师的职后教育面临工学矛盾等种种困难。
这些新情况和新问题的出现，一方面要求政府主管部门重视对教师需求变化趋势的研究和预测，在招生计划、专业设置、师范生就业和教师职后培训等方面加强宏观调控，对教师用人机制和管理体制等进行及时调整；另一方面也对高师院校的观念变革和改革实践提出了新的课题。例如，如何对人才培养规格和要求、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进行调整，平衡好学科教育和教师养成、理论教学与教育实践、拓宽学科专业基础和加强职业能力训练之间的关系，提高学生的适应能力和竞争能力；如何整合教师教育资源。调整学科专业结构和院系设置，探索将学科教育和教师养成适当剥离，尝试本硕贯通培养，培养高素质的研究型教师；如何加强课程资源建设，发挥高师院校的师资优势和远程教育优势，为在职教师更新知识和提高素质作出新的贡献等。